五十年来 第三十八集:附录 追念母亲 (2):姐母离世

亲爱的听友您好, 我是主播宣信。欢迎您继续收听由王明道所著,香港灵石出版社出版的《五十年来》。

 

 

五十年来 第三十八集:附录 追念母亲 (2):姐母离世

 

1937年基督徒会堂自建的新堂落成,第二年后院的小楼也落成。有人问我要不要搬到会堂院里住。

 

我回答说,「我自己有几间房子,家庭也离不开我,不能搬来。」

 

不料1939年的春季妻患了病,而且越来越重。

 

会堂中一位女同工接她到会堂的院中来暂住疗养。那年秋季我到上海工作,就陪她一同南下,到她母亲那里住些时候。

 

12月内我自己回到北京。那年冬季竟得了一种腰痛的痛,而且越来越重,最重的时候动一动就痛。

 

有几位圣徒认为我需要换换环境休养,便勉强我迁到会堂院中来住。

 

我起初虽然不想来,但因为大家是那样关心,那样着急,实在不能过拂大家的美意,便迁来暂住。

 

第二年春季妻从南方回来,我们仍暂时住在会堂院内。我每日回家去看母亲和姐姐,并办理家中的事。

 

过了些日子,我发现我和妻不住在家中,母亲和姐姐竟少受许多痛苦,她们在许多事上不必再防备妻,姐姐也不再常生气,家庭倒比以前平静得多。

 

我们也不必再那样天天过着担心的日子。於是便决定暂时仍住在会堂院中。

 

再过一些日子,我们发现这样不但家中可以减少许多风波,而且我们在会堂院中住与教会也有好处,因为我们便於照应教会的工作,并且能负责任接待圣徒,我们实在不容易再离开会堂院中了。

 

从那时起,我们便不再住在家中,但我在北京的时候每日都到家中去,妻也时常回去看看母亲和姐姐,大家倒比以前在一处的时候融洽得多。

 

母亲和姐姐见我们虽不住在家中,却待母亲和姐姐仍和以前一样,因此也放心了,不再有什么顾虑。

 

母亲和姐姐自始至终都十分爱我,也爱我的儿子,就是对妻始终是有误会,而且这种误会任何人不能加以解释。

 

无论什么人若是一去解释,便对那个人也误会起来。

 

因此我在母亲和姐姐面前总是极少提到妻的。

 

好在母亲和姐姐只要看见我和我儿子便心满意足。因此我们父子每日都到家中去。

 

我回想小的时候对母亲不孝,常要挟母亲,和母亲争吵,使母亲生气,便想今后应当好好使母亲得一些快乐,免得将来有一日叹息着说,「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可惜!工作总是十分忙迫,竟不能多服侍母亲一些时候。

 

去年3月起西南工作,本想去两个月就回来。

 

不料到了那里因为工作繁多,一再延期,后来又因为车票、船票与飞机票都极难买到,不容易离开西南,结果竟在外面五个月之久。

 

8月18日取道上海,乘飞机回北京。姐姐恰巧在17日夜间开始患病。

 

我外出那样久,回来的时候事务蝟集,又正赶上开大学布道会,竟不能好好服侍姐姐一些日子。

 

姐姐病了12日,母亲也随着病倒,姐姐患的是肠胃症,母亲患的是痢疾,幸好有一位作护士的姊妹自告奋勇,替我帮忙不少。

 

我恐怕母亲年高,病不易好,谁料到母亲竟好了起来,姐姐却在9月1日早晨去世了!

 

姐姐去世以前,对妻已经转变了态度。她在去世的前一天下午曾说,「我拉着神的手了。」

 

姐姐去世以后,我想母亲也许会对妻转变态度了。谁知道母亲不但仍是照常的误会,而且还更加恐惧起来。

 

她想现在已经没有女儿在面前帮助她,如果妻和妻家中的人要加害于她,她如何能抵挡呢?

 

妻每一次去看母亲,母亲就恐惧疑虑。

 

我和妻看见了这种情形,就想妻还是少回家更好。

 

妻既不能回去服侍母亲,只好我一个人负责了。

 

姐姐才去世以后,母亲苦痛得很。

 

我每夜放一个小床睡在她的旁边,夜间母亲不能睡觉,只是叹息哀痛,想念女儿,也常大声祷告,承认自己的罪,求神怜悯。

 

夜间母亲也常常自言自语的说话。我有时能睡,也有时不能睡,就静卧着听她说。

 

那时我更明白母亲对妻充满了误会,她的心中完全充满了几十年来所见所闻的那些可怕的事。

 

她所仅能明白的一点,就是她的儿子爱她,此外她对任何人都怀疑,都畏惧。

 

有时候有信徒来看望她,她对其中大多数的人也都抱着猜疑和不满。

 

母亲年老耳聋,服侍她的女仆说话声音小,她听不见;说话声音大呢,又说是在那里叱喝她。

 

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有我一个人能得她的信任。

 

但我因为教会的工作,灵食社的工作,还有许多事务,每日都是忙得顾此失彼,又不能总在母亲身旁服侍她,只可尽所能的,每日稍待空闲,便来到母亲面前,想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因此从姐姐去世以后,一年多的时间,对外省的约会都不能答应。

 

除了两次到天津,两次到山西工作,每次不过几天的长久,此外所有远方的邀请一概推却了,好在家中陪侍母亲。

 

但到今日我总因为不能放下一切事工,昼夜好好服侍母亲一些日子引为憾事。

 

不过也真没有法子,神交托我那样多重要的工作,又怎能放下不去作呢?

 

 

母亲真是一位有福的人,因为她的儿子蒙了神的选召,为神作着那最宝贵的工作。

 

母亲却未曾看见这个真理。她在我身上的希望是作阔事、多赚钱、置产业、享幸福。

 

母亲看见我幼年的同学有作阔事或置房产的,便常常羡慕,叹息自己的儿子总是这样辛苦劳碌,一年常是有几个月在外面,在家中的时候也是夜以继日的劳苦作工。

 

她只觉得她的儿子太辛苦,少享受。这是她心中痛苦的事。

 

她却不知道她的儿子比她所羡慕的那些人快乐得多,幸福得多。

 

有时有圣徒去看她,对她说,「王老太太,你多么有福啊!你的儿子所作的工,作总统的人都赶不上。」

 

她总是回答说,「太劳累,太辛苦。」

 

她如果能看见她的儿子所蒙的选召是多么佳美,所作的工作是多么重要,她将成为多么快乐的人哪!

 

可惜她是有福的人,但不知道她所有的福,也不会享她所有的福。

 

这真是她一生极大的损失,也是我心中引为痛苦的事。

 

从母亲病重到去世安葬,众圣徒在各方面都尽力帮助我。

 

母亲去世的那夜,有四位圣徒陪我一同照顾她,更好的是其中有二位是护士。

 

她们会照料病人,会为去世的人擦身体、换衣服。那天他们四个人给了我极大的力量和安慰。

 

我亲眼看着抚养我、爱护我四十七年之久的慈母断气,这是一件我极难担当的事。

 

但因着这几位圣徒在我旁边,加增了我许多的勇气。

 

当母亲断气的时候,我伏在我儿子的肩头上,在神面前献上了我的祷告。

 

从母亲去世到安葬,一切的事差不多都是众圣徒帮助我办理。

 

我家中的人只有妻和儿子,连我一共就三个人。

 

可是在这个属灵的大家庭中,爱我的人却数不过来,所以我未曾费什么力气,一切的事就都办好了。

 

天津的圣徒得着了消息,有九位长途跋涉前来送殡。

 

他们说就是因为时间太匆促,不然还有更多的人会来。

 

香山的几位弟兄姊妹也放下工作到城内来参加送殡。

 

8月22日上午9时30分举行丧事聚会,有二百几十位圣徒参加。

 

其中有些人在公事房和学校请了假前来。家中极小的两个院子坐满了人,还站满了人。

 

我请老友王克尘先生主领这次的聚会,我也略说了一些话。

 

会毕以后,就移送母亲的遗体到东直门外教会义地安葬。

 

47年前母亲抱着我进到这所房子里来,我那日送母体的遗体离开这所房子。

 

因神的救恩和应许,我不应当悲哀,但人是有感情的,我不能抑制我的感情,我不能不下泪了。

 

从母亲逝世到发丧,前后一共占着四天。我是有意这样安排的。

 

因为按着一般的习俗办理丧事从人去世到出殡,总需要占单数的日子。

 

最少三天,或是五天,七天,九天,再多也必须是单数。

 

他们的见解是说,如果双日发丧,家中会死两个人的。

 

许多基督徒也受着这种习俗的影响,发丧必须规定单日。

 

甚至明明的四天出殡在事实上最适宜,他们也要多延一日。

 

他们口说不信这些不合真理的事,但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惟恐真会再死一个人。

 

我必须领头破除这种迷信,所以我这样作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们是等到她完全断了气,才开始为她擦身体、换衣服的。

 

我国人有一种最残忍的迷信观念,就是在人快要死还未断气以前,赶快给他换上寿衣,这是因为一般人认为一个人在断气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他的灵魂在阴间便总是穿着那一身衣服。

 

请想一个人在将要离世的那一点时间,还不容他安安静静的度过,却大家七手八脚的拉他扯他,使他身体痛苦、心中难过,这该是多么残忍的行为呢?

 

可叹许多基督徒也随从这种残酷迷信的习俗!

 

我们为母亲换好了衣服以后,也不照着习俗那样把死人停在门板上,却把母亲的遗体停放在一架平日使用的铁床上面,直到次日入殓的时候。

 

在母亲出殡的那天,我们在进门的墙上,和棺柩旁边的柱子上,都贴了大字的通知,写着:「对遗体行敬礼与真理不合,敬请亲友勿在柩前鞠躬。」

 

因为我在会堂中讲过馈送花圈是古代欧洲敬拜假神的遗俗,基督徒不当随从这种风俗,所以圣徒中没有人赠送花圈,有两位相识的人因为不知道的缘故送来花圈,我们只好收下,却没有陈列,并且对赠送花圈的人说明原因,请他们原谅,也向他们致谢。

 

母亲去世以后,我和妻并我们的儿子都穿了全身黑色的衣服。我戴了黑色的帽子,妻头上蒙了黑纱。

 

母亲的柩是用一辆西式的柩车拉着。当举行丧事聚会的时候,我们是站在柩前一旁,柩前我们摆列了几盆鲜花。

 

讣闻是我自己拟的,与前几年我为几家治丧的信徒所拟的大致相同。文为:

 

「先母李太夫人于主后一千九百四十七年十月十八日下午十一时五十分在寓离世安息,距生于主后一千八百六十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阴历乙丑年九月初三日)在世寄居八十三载。兹定于十月二十一日上午九时三十分在甘雨胡同二十九号本寓举行丧事聚会,会毕移送遗体至东直门外教会公茔安葬,静候基督再临时复活见主。谨此讣文。

 

闻 子 明 道

王 敬启

媳 刘景文

孙天铎敬告

 

我写这些是供给各处信徒一些参考的资料,

 

并不是说办理丧事必须照这里所说的办法。

 

同棺柩和遗像致敬并赠送花圈是绝对不合真理的,这两点信徒绝不至从俗。

 

至于丧家穿黑色的衣服或白色的衣服,棺柩用车拉或用人抬,发丧在第几日,这都是可以斟酌情形和需要办理的。

 

我这样作容易得很,因为我家中除了妻和子以外并没有别人。

 

如果还有尊长在上面,我就不能这样完全不顾他们的意见了。

 

至于计闻也不一定拘于我所拟的这种格式。

 

不过「不孝某某罪孽深重,不自殒灭,祸延显妣。」

 

「孤哀子某某泣血稽额」等等不合真理、言不由衷的谎言,基督徒绝不可以采用。

 

基督徒也不可向着棺框作什么事,就如上香、献花、读祭文、致敬等等的行动,因为那都是与祭祀敬拜死人有关的事。

 

我们为母亲所立的墓碑,上面所刻的字是照下面的样式:

 

「主后一八六五年十月二十二日生

一九四七年十月十八日安息

先母李太夫人文义暂息之所

子 明 道

王 敬启

媳 刘景文

孙天铎立石」

 

母亲去了。回忆从我生下来以后,母亲带着姐姐和我度了二十八年岁月。

 

妻来了以后,是四个人,我的儿子天铎生了以后,增加到五个人。

 

今日又剩下三个人了。

 

 

从人事说,我家中的人最少,景况最凄凉,但感谢神,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家庭,好几百位圣徒都与我一同生活在这个大家庭里。

 

我们在基督里相亲相爱,共同生活。

 

不,我的这个家庭里不只有几百位,因为在离北京遥远的地方也有许多圣徒那样关心我,爱护我,为我祷告,这些人都是我家中的人。

 

我的主在世上的时候曾用手指着祂的门徒说,「看哪,我的母亲,我的弟兄。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亲了。」(太十二49-50)

 

我的母亲去了,但我仍有许多母亲。我的姐姐去了,但我仍有许多姐妹。

 

我从来就没有弟兄,我现在却有许多弟兄。

 

我不但一点不孤单凄凉,而且我最有福,最快乐。

 

我还盼望当我在主的面前再见着我的母亲和姐姐的时候,她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心中充满怀疑、忧惧、误会、痛苦,乃是大有快乐,大有平安,与我一同歌颂神的慈爱和拯救。

 

那将要成为多么有福的日子啊!母亲和姐姐都去世以后,我每逢走进她们所住的屋子,每逢看见她们遗下的用品,便心中悲伤,潸然泪下。

 

我知道神不怪罪我,连我的主也曾陪同祂的两位女徒在她们的兄弟拉撒路的坟墓前哭泣。但当我见主的那日,我便永远不再流泪,因为经上明明记着那时候的情形说:

 

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启廿一4)

 

1947年12月29日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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