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来 第八集 第二章:从母腹里分别出来 第八集:事奉

亲爱的听友你好, 我是主播宣信。欢迎你继续收听由王明道所著,香港灵石出版社出版的《五十年来》。

 

 

五十年来 第八集 第二章:从母腹里分别出来:事奉

 

感谢神,在最黑暗痛苦的时日当中,祂用祂的话安慰了我。

 

22日早晨读经得着经训说,「我们若活着,是为主而活,若死了,是为主而死。」(罗十四8)

 

23日早晨读经得着神的应许说,「我要以永远的慈爱怜恤你。」(赛五十四8)「我的慈爱必不离开你。」(赛五十四10)

 

入学的门是关闭了,只好暂时找一点事做,以后再等候机会升学。

 

按我的本领和名誉说来,是不愁找不到事做的(那时认识我的人大多数都看重我)。

 

说来也希奇,无论怎样托人,竟找不着一个位置。

 

转瞬已经到了8月底,前途竟看不见一点曙光,我悲哀,我失望,我痛苦到了极点。

 

8月26日晚间,我到我的朋友家中去(这位就是起初领我信主的朋友)。

 

他劝我不要这样难过,又劝我出外换换环境,到通县去游玩两日,因为那时直晋两省基督教教育会正在那里开会,在那里可以会到不少熟识的人。

 

我因为既不能入学,又找不到事做,觉得不愿意见人,所以就不想去。

 

但他竭力劝我去一次,我就答应了,便在次日往通县去,只在那里停留了一天半。

 

他们次日下午散会,我也和大家一同返回北京。不料因着这一日半的游玩,竟得到一条出路。事实的经过是这样:

 

我在通县的时候,一位相识三四年的朋友听说我还没有找到事做,便替我介绍一个小学教员的工作。

 

地址是在离北京约三百里路的保定,工作是教初等小学学生,待遇是每月薪金十二圆,未结婚的人却只能领八成,就是九圆六角。

 

我当时因为这个工作各方面都对我不适宜,因此便推却了。

 

但那位朋友对我说,「你不如考虑一下,再作答复。今天是28日。他们可以等你到月底。最晚请你在31日给他们一个答复。」

 

我允诺下来,但我考虑了几天,始终认为这个工作无法接受。

 

我既不能到一千里以外的济南去读书,又如何能到三百里以外的保定去教读呢?教初等小学也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我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就曾尽义务帮忙教过萃文初等小学的学生。

 

如今我是一个读过一年大学的学生,且是一个成绩优良、心怀壮志、想作大事业的青年,如何能低头到这种地步,去教初等小学呢?

 

 

第三,他们的待遇也实在苦得很,十二圆钱还要打八折。

 

九圆六角钱可够作什么用的呢?

 

如果我去,至少我必须每月回一次家看看母亲,一次往返的路费需用四圆钱,每月的饭食也需用四圆钱,下余的一圆六角钱,只够理发、洗浴、买块肥皂、寄几封信的用途。

 

不用说不能有一点积蓄,就连买几本书、做一件衣服的钱都没有,这比留在自己家里实在强不了多少。

 

我无论怎样考虑,也认为无法接受这个工作,因此我在8月31日的晚间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他们说我不能去,然后拿着这封信到街上去付邮。

 

当我走到街上信筒旁边把信送到信筒的入口处,信的大半已塞入筒口中,但还未曾撒手的时候,我借着路旁的灯光看了一下信筒上的收信时刻,我看见上面的字写着说,「下次再开,上午七点。」

 

我心中想道,「应许人至晚31日答复,不料到底这封信在31日未曾赶上邮班。日期是已经误了,与其让它在邮筒里放一整夜,不如先把它拿到家中去,明晨再送。」

 

想到这里,我便把这封一大半已经塞入信筒口中的信又抽了回来,无精打彩的走回家去。

 

那一夜愁苦叹息。自己心里思想道,「我的境遇怎么竟这样不幸呢?入学的门关闭了,想找事又找不到。好容易遇到这仅有的一个机会,又是这样各方面都不适宜。神这样待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次日早晨我的心意忽然转变过来。我定意走这一条我所不愿意走的路。

 

我想,到保定去总比困处在家中还好一些。

 

我撕了昨晚所写的信,另外写了一封信寄到保定去,接受他们的邀请。

 

9月11日早晨离了北京,乘京汉路车到保定去。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北京到远方去。

 

起身以前,母亲因为我离家远出,流下泪来,我自然也哭了。

 

午间到了保定,下了火车,和接我的人一同到了西关福音园烈士田学校内。

 

当我进到那个院子的时候,看见那小的院落、小的房屋、乡间装束的小学生,样样都使我心中懊丧。我感觉无限的凄凉。

 

我见了校长以后,他告诉我说,因为介绍人提到我的经历和学识,他决定拨一位教高小的教员去教初小,改请我教高小和中学一年级学生的功课。

 

因为那时候校中方才增设中学一年级,所以中一是全校中最高的一班。此外他也对我破格优待,薪金不打八折,却十足的付给我十二圆钱。

 

这两件事的改变,使我心中得了不少的安慰。特别是他请我教中学一年级和高小的功课这件事,鼓起我很大的勇气来。次日上课,讲完功课以后,便以道勉励学生。那天的日记上我写了几句话:

 

「生平之志,助人向善耳。今以立志修身之道为各班学生言之,俱表乐受之意。使予而能导此数十青年,俱在此极短时间之内化为高尚有志之青年,余之此行不虚矣。」(1919年9月12日日记)

 

当我在校读书的时候,阅读谢庐隐(洪赉)先生传略,心中便十分羡慕谢先生的人品道德。

 

我看到他在苏州博习书院和上海中西书院任教职的事,如何训导学生,关心学生,又如何与学生交往,以德行感化学生,心中就想到如果我有一天作了教员,也要效法谢先生的榜样。

 

及至我在保定任了教职,便效法谢先生那样在课堂里、在私人谈话中,常常以敬神作人的大道教导学生。

 

最先是讲完功课就对学生们讲道。那时候我讲的道与今日大不相同。

 

我不明白救恩和生命的道,只是教导学生敬神、爱人、立志、进德而已。虽然那样,因为我是出于诚意和热心,所以也很能使学生受感动。

 

后来我觉得不如每日单有一个聚会,使那些愿意听道的学生自动参加,因此便和几个学生商议,每晚成立一个祷告会。

 

 

11月12日晚8时20分,这个聚会开始了。从那时候起,除了教会或学校晚间有会、或有特别事项以外我们每晚都有聚会。

 

我有时对学生们讲祈祷读经,有时讲立志进德,有时讲认罪悔改,有时讲处世作人,有时讲服务牺牲,有时讲卫生保身,有时讲孝亲敬老,有时讲诚实圣洁,有时讲齐家救国,有时讲舍己爱人,有时讲贤哲格言,有时讲名人传记。

 

我那时候就是不会讲生命的道理。并不是我不信,乃是不清楚了解。我信耶稣为我赎罪代死,也知道不藉着耶稣没有人能到神面前去。

 

对于来生的道理我不十分明白,所以我也就不能讲。我信全部圣经,我也信它里面一切的记载都是真实的。

 

可是除了圣经中那些宝贵的教训以外,我没有对其他的记载发生太多的兴趣。

 

我信耶稣复活,但我却不明白祂的身体是否复活了。

 

我信圣经里所记载主耶稣和先知、使徒们所行的神迹,但有人用捏造的话语来曲解这些事迹,我也听不出来是不对的。

 

我只记得在中学的时候听一位明老太太对我们讲过一次主耶稣再来的应许,那时我也确信。不过以后就再没有多听人讲过,我也再没有留意。

 

我在校中除了授课以外,竭力在各方面领导学生,栽培学生。有一些学生很受感动,接受了我所给他们的指导,可是在同人中间我却遭到攻击。

 

第一个原因是我和他们同处不来。每天我们五位教员在一间小屋里吃饭,他们四个人谈话中间总是喜欢说些淫词妄语、不干不净的话。

 

我听见的时候觉得实在刺耳。但他们都是旧有的教员,我却是新来的人,而且年岁比他们小得多,当然我无法干涉他们。

 

我只能在他们说那些污秽言语的时候,不作一声,低头吃自己的饭。

 

因为我听不惯那些话,心中既不舒服,面部也一定会有不愉快的表情,于是便招来他们的厌恶和歧视。

 

有一次我实在不能再听下去,便忿然离席而出,这更招来他们的恶感。我在日记中记着那天的情形,有这一段记载:

 

星光皎洁,银河在天;院宇寂静,万籁无声。一斗室中,灯光明亮,一少年方与生徒十一人谈讲贞洁问题,迫切恳挚,言之娓娓;谓欲胜污秽之罪染,最大之力源即得自圣洁之上帝。

 

此言者盖彼诚恳叮嘱众生之一语也。少年以晚餐时闻同人之污秽淫语而忿然出,故斯时心中之痛恨污秽,宛如冰不容火。

 

校中就眠铃既鸣,彼乃徘徊院中,观各室中学生之作日记者,则嘱毕事熄灯。少顷,返彼所居之斗室中方就椅而坐,瞥见桌上方来之家信,乃启而读之,则慈母所书告平安之信,嘱自行谨慎,爱护身体。

 

少年反复读之,心中攸易一种感想。视时表,已将十时,乃挥笔作记。少年者谁?日记之记者也。」(1919年11月21日日记)

 

 

又过了一些日子,我实在不能再和他们一同吃饭,我便提议我自己在宿舍中单独吃饭。

 

我有一个很充足的理由提出这个意见,因为我那时期正实行素食(我实行素食有一年半之久)。

 

他们每餐总要吃些肉,我却一点肉都不入口。每次吃饭我总请厨役为我单预备素菜。

 

当我实在不能再听他们那些淫词妄语的时候,我就对他们说,「我们既不吃一样的饭,就没有在一处共餐的必要,不如我自己在宿舍里单吃好了。」

 

同人们对我起恶感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嫉妒。一般作教员的只是每日教自己所当教的几门功课,对学校和学生其他的事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校中的事都由一位主任教员管理,最大的事由校长主持。(学校那时没有校长,暂时由一位老年的西国牧师代理。)

 

校中的秩序和清洁、学生中间的纠纷和事务,若不是那位主任教员分派别的教员作,是绝没有人肯过问的。

 

我在那时心中火热得很,不问有没有人分派我作,只要看见有可作的事,便挺身去作。

 

这样一来,主任教员得了一个有力的助手,当然非常高兴。但其他几位教员讥诮我,说我卖弄殷勤,讨好校长。

 

他们自己不过问功课以外的事,也不许别人过问。我只为学校和学生设想,未曾想到招来他们的嫉妒。

 

他们对我常和学生往来、领学生聚会,更是不免发生误会。他们不明白我愿意以道栽培学生的心意。

 

他们以为我是要拉拢学生,建树自己的势力,因此多方攻击,肆意诬蔑,常给我一些难堪。

 

我有时也不免因此灰心难过,但一看见学生们那样乐意受教,心中便得了安慰。

 

 

11月30日是一个星期日。午饭后看见两个学生起了冲突,要去见那位主任教员。

 

恰好他不在校,我便把他们叫到我的屋子里来,讯问是什么事情。

 

那个小学生说,「他打了我」。那个大学生说,「他骂了我」。我让他们都坐下。我开始劝导他们,并为他们说了一个很感动人的故事(那个故事曾深深感动过我)。

 

我一面说,一面看他们的脸,发现他们实在受了感动。

 

及至我讲完以后,请他们再说他们的事。不料那个小学生竟先站起来说,「先生,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处。因为我先骂他,所以他才打了我。」

 

那个大学生也站起来说,「先生,错处在我。无论如何,我比他大,我不应当打他。」

 

我一看他们都认了错,便劝他们握手和好。两个人哭着吵着进到我的屋里,一小时后竟笑着说着走出去了。

 

并且那个小学生就从那一天起,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变。 我因着几个月来在学生中间工作,思想起了极大的变动。

 

我从前渴慕作大政治家,虽然因着十八岁的重病,不得已放弃了那种野心,但我并未曾甘心接受神的呼召。

 

这时候我却开始看见传道的工作是多么重要,多么伟大。我心中想,就是作一国的总统,也不能使人这样从心里改变,弃恶向善。

 

但现今我在这些学生中间作了几个月谈道的工作,就有不少青年人的生活有了奇异的改变,这种工作是何等有价值呢?

 

以前几年之久抗拒神的呼召,但在教读的几个月中,心思竟渐渐转移过来,开始羡慕为神作工了。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使我愿意为神作工,就是在大学预科那一年,屡次看见教会中种种背道的事:说谎作伪、利己损人、恃强凌弱、谄富轻贫、我虞尔诈、斗角勾心。

 

我开始发现,社会中种种的罪恶在教会中也是无一不有。在保定教书的几个月中,也看见了一些使人痛心的事。

 

我在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是在伦敦会的范围内,在大学预科的一年所见闻的多是美以美会中的情形,到保定教书又是在长老会里面。

 

这时我的眼界比从前宽了不少,同时也越多看见各教会的黑暗腐败。

 

因此屡屡感觉到教会实在需要一种改革,而且这改革教会的使命就在我的肩头上。这种感觉也使我渐渐转变,愿意终身为神作工。

 

 

到了1920年的春夏之交,我的心已经完全转变过来:无条件的降服在神的面前、愿意接受神的呼叫。

 

回想在中学读书的时期,三年多之久抗拒神的呼叫;在大学预科的一年内,作政治家的野心是放弃了,但仍是不甘心完全接受神的呼召。

 

及至在保定教了一年书之后,因着神在各方面所给我的训练、光照、呼声、觉悟,才整个的顺服。

 

也就在那年夏天正式改了名字,不再叫「永盛」,而改叫「明道」。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说,「愿神用我在这个黑暗邪恶的世界上,证明祂的真道。」这里的「」字是证明的意思,不是明白的意思。

 

这个名字虽然是我在二十岁的夏季所改的,这个心志在我里面即已经存得很久了。

 

当我十九岁春季在预科一年级的时候,日记中屡次记了这种感想,现在把它们录在下面:

 

「学当自不欺暗室始。慎独之功既纯,然后见道愈真,行道愈笃;入圣入贤,明道新民,基于是矣。可不勉哉!」(1919年3月21日日记)

 

「世衰道微,人心日危,举世污浊;明道新民,当匪异人任。」(1919年3月21日日记)

 

「我生之志向无他,惟欲明道耳。」(1919年3月28日日记)

 

「明道,明道;明道之责,匪异人任。」(1919年6月13日日记)

 

在那个时期还有一段感怀记在日记中:

 

『民德堕落,人心日下。今日世界所亟需者,一有德、有力、有志之人心改革家也。昨课英史时,闻徐师之言曰,「今日中国所急需者,一卫斯理约翰其人也,然其人为谁乎?此班内或有其人也。」吁,有其人乎?有其人乎?吾思之,吾重思之,曰,「有」。』(1919年5月11日日记)

 

既决意完全接受神的呼召,便预备继续入大学读书,以后再入神学。

 

我母校的校长英国人金修真先生,曾有一次同我提到,在他回国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也许能为我筹一笔款,将来送我到英国去留学。

 

我那时兴奋极了。我计划再读四年大学,三年大学神科,再到英国去读三年神学。

 

十年以后,我便可以作一个大牧师,作一个大布道家。

 

哪知道神的话说,「我的意念非同你们的意念,我的道路非同你们的道路。天怎样高过地,照样,我的道路高过你们的道路,我的意念高过你们的意念。」(赛五十五8-9)

 

祂看见我选择的道路不是祂要我走的。祂预备使我走一条更美的道路,就继续在我身上进行祂的美旨。

 

6月间因为本年入学仍有问题,经过多日的祷告,决定答应烈士田学校的邀请,继续教读一年,到明年秋季再入学读书,因此当年九月八日又离京赴保。

 

不料就在这一个学期未毕的时候,神就在我的身上作了一件奇妙的事,不但完全改变了我的道路,也完全改变了我的思想、信仰与人生。这一切的经过要留在下一章再说了。

 

1948年9月24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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